飞机落地“冰城”哈尔滨时，雾霾虽不算特别严重，但能明显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烟煤的味道。时值冬天供暖季，这些烟煤味多来自热电联产的燃煤锅炉。而与雾霾天成鲜明对比的是，该地清洁的风力发电因为保供暖等问题而不得不弃。

弃风限电问题并非首次出现，但今年经济下行压力大，外送不足，省内又无法消纳，加上冬季保供暖，导致今年黑龙江弃风限电现象更加严重。据澎湃新闻了解，黑龙江今年的限电比例加大，10月份，黑龙江省弃风电量就接近5亿千瓦时，限电比例接近40%。

虽然国家政策不断向该领域倾斜，但因现实种种原因实施起来仍有困难，弃风限电已成困扰风电行业多年的顽疾。

黑龙江单月限电比例最高达40%

所谓弃风限电，是指在风机设备状态正常、风也很大的情况下，由于电网消纳等问题不让风电场发电。

弃风限电现象最早出现于2010年，随后演变为行业常态。2012年最为严重，全国弃风电量高达208亿千瓦时。后经国家政策引导和企业自主调整，弃风限电现象有所缓解，2013年和2014年的全国平均弃风率在10%左右。

今年以来，由于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其用电量也在放缓，对应的风电弃风限电比例有所增加。上半年国家能源局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风电上网电量977亿千瓦时，同比（比上年同期）增长20.7%；风电弃风电量175亿千瓦时，同比增加101亿千瓦时；平均弃风率15.2%，同比上升6.8个百分点。

澎湃新闻根据黑龙江某风电企业提供的资料发现，截至2015年10月末，黑龙江省弃风电量已达到15亿千瓦时，超出2014年全年弃风电量50%，限电比例达20%；仅10月份，黑龙江省弃风电量就接近5亿千瓦时，限电比例接近40%。

无独有偶，新疆、甘肃、蒙西、吉林等地区也存在不同程度的弃风限电问题。据了解，进入12月以来，新疆约有四成新能源电站无法上网发电。2015年12月5日，数十座位于新疆的光伏、风电电站监控平台上显示：当日上网电量为0、等效利用小时数为0。新疆某日竟然出现了当日发电量为0的情况。

据上述黑龙江风电公司相关人士介绍，10月27日-10月31日，该公司的平均限电比例达到62%，限电比例逐日创历史新高，短短5天弃风电量就达4753万千瓦时，可供4万多户居民一年的用电量，直接造成经济损失高达2500万元。

澎湃新闻据该企业给到的数据初步估算，自今年进入供暖季以来，其某单个风电场日弃风限电比例超过70%的就超过15天。

另据当地一家国字头新能源企业提供的数据，截至12月9日，该公司发电量累计57316.95万kWh，限电累计15425.43万kWh，限电比例26.9%。

该国字头相关负责人说，2014年公司就已经接近亏损，2015年至今，全年亏损已是必然。鉴于目前的经济下行尚未探底，今后几年也将面临继续亏损的巨大压力，公司的生存和发展已进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澎湃新闻在实地参观龙源电力某风场时，当时未进行限电。龙源电力某负责人笑称，之前限电的时候，大风呼呼吹，但风机却纹丝不动，感觉大风刮掉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内消无望，外送无路，保供暖更压缩了风电的空间

当前中国经济增速放缓，东北地区的经济增速更为不佳。今年上半年，东三省经济增速均为倒数。辽宁以增速2.7%“垫底”，黑龙江以5.5%列倒数第三，吉林排在倒数第四，增速为6.3%。

在此大背景下，使得整个社会用电量的空间增长缓慢。而对黑龙江这个寒冷的地区来说，冬季保供暖是首要的民生问题。相对来说，本来就已缩小的空间，留给风电等清洁能源的市场空间就更小了。

冬季供暖一般采用的是热电联产，要保证供热，其所发的电量就必须要上网。目前黑龙江省火电装机容量占比达75%，其中供热机组占火电机组容量69%。

而这些占黑龙江省装机容量一半以上的供热机组在冬季开机方式较大，且因为供热安全、燃煤质量等因素，其调峰能力较差，只有发电能力的20%。风电又存在冬季出力大、夜间出力大的反调峰特性，黑龙江省内总体参与调峰的水电容量只有68万千瓦。在这种电源结构下，风电与供热火电机组在冬季期间调峰矛盾也相当尖锐。

当前黑龙江电网最大网供峰谷差已达480万千瓦，电网尖峰用电负荷1100万千瓦，低谷用电负荷只有620万千瓦。而供热机组在负荷低谷时段仍有最小出力800万千瓦，已没有风电消纳的空间。而富余电力只能通过省际联络线外送吉林省，全省已没有风电消纳空间。

不过，由于缺乏外送通道，黑龙江省与蒙东地区共用相同输电通道，通道稳定极限仅有280万千瓦，并且随着辽宁省核电、风电项目的陆续投产，“北电南送”空间逐年降低，黑龙江省南送电量已从2007年的70亿千瓦时，降至2015年的29亿千瓦时。

外送通道的制约和外送电量的萎缩，使黑龙江省内电力盈余问题更加突出，进一步加剧了弃风限电。

面对当前省内已无法消纳、省外又外送无望的情况下，黑龙江省电力装机容量仍在进一步增加。2014年末，黑龙江省总装机容量2503.31万千瓦，预计到2015年末，装机容量将达到2700万千瓦，增长率7.8%；截至2015年10月31日，黑龙江省全社会用电量仅增长0.91%，预计全年用电量增长率最多达到1%，远低于装机容量的增长率。

在这种形势下，电力供给大于需求的矛盾被进一步放大，并且直接影响可再生能源的消纳。

面对可再生能源上网无望的问题，国家电网黑龙江省电力公司相关负责人也指出，虽然政策上要求对清洁能源优先上网和全额收购，但在黑龙江则面临更为现实的问题。

国家电网黑龙江省电力公司调度中心主任白铮说，黑龙江负荷总体需求量小，兼顾冬季采暖，导致风电消纳出现政策和实际操作的矛盾。今年比去年的情况严重，火电、风电机组基数都增大也是原因之一，外送电的通道也小了。出于电网安全、网架结构考虑，因风电不稳定，装机虽然多，但不代表能发这么多。

风电供热可解决弃风限电，但推广困难重重

风呼啸而过，却不断被白白弃之不用。

面对愈发增多的弃风限电现象，有不少风电企业呼吁，地方政府应严格控制燃煤火电机组的装机增长速度。在有效解决存量机组发电小时数和效益逐年降低的问题前，放缓新电源的审批和建设，杜绝一窝蜂式的上马。

不过，如果降低火电机组的发电小时数的话，同样也会带来火电机组的发电效率降低、煤耗增加的问题。

还有一些企业呼吁称，应加快电力体制改革步伐，明确各省可再生能源消纳比例，真正确保清洁能源优先发电、上网；进一步加快外送通道建设，结合东北地区电源基地建设，合理规划，避免电源增长受到外送瓶颈限制。

此前，屡屡被提及的风电供热可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弃风限电问题，但其在推广过程中仍困难重重。

风电供热实际上是利用电蓄热系统，其将低谷电能、风电能存储于固体蓄热池中，在供电高峰阶段停止加热，然后将储存的热能按需求向采暖或热水供给系统释放。

沈阳世杰电器有限公司（下称“世杰电器”）是制造大功率供热设备的企业，近年的风电供热项目其多有参与。世杰电器总工程师苏明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称，电储能技术不同于一般电采暖设备，它主要是利用夜间低谷时段的低价电，将电锅炉内的固体储热材料加热保温进行供暖，不仅降低了运行成本，也有助于电网调峰填谷，更能够减少污染物的排放，减少弃风限电的现象。

不过，苏明称，看起来风电供热是多赢的一种方式，但真正想要大面积推广，还面临一系列的问题。

首先就是应用成本的问题。以沈阳为例，沈阳每年的采暖期是152天，以节能建筑为例，一个采暖季每平方的用电量是80-100度电。如果采用的就是辽宁地区的低谷电价0.44元/千瓦时，按照一个采暖季100度电计算，供暖费是44元/平方米。而目前居民的采暖费是26元/平方米，很显然风电采暖要比居民供暖贵。

苏明提到，因为现在风电企业在夜间弃风限电的现象十分严重，其实风电企业愿意拿出一笔钱让利给风电供暖企业进行交易，一方面风电企业多发点，另一方面风电供热的成本也有所降低。“目前辽宁的风电企业的上网电价是0.61元/千瓦时，他们甚至愿意拿出一半让利给风电供暖，以求多发电。”

“我们沈阳周边有一个瓦房店风场，每年弃风达到两亿度电，可以供暖200万平米的供暖。如果让利后他们还有三毛多，相当于6000多万是白白捡回来的。而如果0电价减下来之后，我们的成本就很低了。”

苏明提到，当前许多风电企业都与其有合作的意向，但和风电企业直接进行电力交易落地的项目还没有。因为这种交易怎么进行，甚至怎么结算上账问题暂时都没有得到解决。

当前世杰电器也在承担着国家“863”课题，参与此课题的机构还有国家电网、中科院、中国电科院、龙源电力、浙江大学等。课题名为“大容量储热提升可再生能源消纳的关键技术”，主要研究用于提升电网可再生能源消纳能力的大容量储热单元的流程结构、运行特性等，以及研究风电场和电网运行方式相配合的大容量储热的调度策略。

对于当前这种弃风限电的现象，国家层面也早有所重视，目前弃风限电已被列为“十三五”期间重点解决的问题。国家能源局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司副处长李鹏此前也公开表示，风电“十三五”规划重点不是装机和并网目标，而是保持政策的稳定性和重点解决弃风限电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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