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报评论员 沈阳

11月的日美关系出现了一些小插曲。日本冲绳县知事翁长雄志取消了美军普天间机场搬迁目的地名护市边野古沿岸地区填海造地工程许可。11月6日，针对日本中央政府尤其是国土交通大臣（简称“国交相”） 打算下周指示翁长撤回取消许可的处理的压力，翁长表示已一并寄出了询问理由的质问函。并在县政府召开记者会强调：“许可有瑕疵，将之取消是合法行为。我无法听从劝告。……（政府向搬迁预定地周围）投入了大量警视厅防暴警察，试图不顾形势强行搬迁。”

事出有因。普天间基地位于冲绳群岛宜野湾市普天间川市中心，面积约占该市面积的25%。作为美海军陆战队在日本最大规模的武装直升机机场。100多架直升机噪音扰民，因此当地居民一再要求归还基地。1995年美军士兵强奸当地少女事件引发了整个日本抗议活动。2001年底日本中央政府和冲绳地方政府达成协议，在冲绳名护市边野古地区距陆地两公里的珊瑚礁上建设新的美军基地。搬迁和新建的84亿美元费用由日本政府全额负担。

由此来看，对冲绳知县翁长雄志来说，促使他决定对美军基地说“不”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许可”有瑕疵。知县的表述体现了日本职业政治家的一贯特点，即不轻易说过头的话。若结合美日关系的冲绳美军阴影而言，当地居民对美军基地的反感是其精神上重要的后台。

事实上，冲绳居民的民意中不仅有对现存美日关系的某种反感，还有更为激进的独立呼声。根据英国《金融时报》11月5日《美军基地引燃冲绳独立辩论》一文的叙述，冲绳一小群人主张琉球群岛（包括冲绳）从日本独立出去。正如琉球复国运动的常年选举候选人屋良朝助表示：“人们逐渐开始支持琉球独立运动。人们开始明白，冲绳最初是琉球王国的一部分，后来被日本侵略，通过教育才实现日本化的。”当然，这也是众呼声之一。该岛民调显示，支持独立的比例只有8%，21%支持全面分权，88%希望拥有更大的自决权。面对复杂的民意结构，理智的日本官员必然节制，小心翼翼地安抚主流民意，以免带来麻烦。

此外，让冲绳知县敢对中央政府说“不”有更为坚实的制度性基础。在中国，从秦汉实行郡县制开始，知县级别为正七品。江湖俗称“七品芝麻官”。而在日本，1都(东京都)、1道(北海道)、2府(大阪府、京都府)、43个县都直属中央政府。当代日本知县管辖区域虽小，却相当于中国的省长。根据1947年5月3日施行的《日本国宪法》（也即著名的“和平宪法”）第八章所确立的“地方自治”原则：“关于地方公共团体的组织及运营事项，根据地方自治的宗旨由法律规定之”，“地方公共团体的首长、议会议员以及法律规定的其他官吏，由该地方公共团体的居民直接选举之”。

简单地说，地方层面实行“地方自治”和“人民主权”原则。于是，驻日美军基地的搬迁，必须经过当地居民和地方政府的同意，由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通过“契约”予以确定。在这种体系下，日本的地方官员只对选民、法律和自己的良心承担责任。中央政府的意志，并非其首要考虑要素。

正是基于民意诉求、制度保障以及日本一些职业官员的精英主义品质等综合因素，冲绳县知县翁长雄志敢于对中央政府叫板，敢于对驻日美军基地说“不”。

当然，这绝不意味着美日同盟遭受某种结构性的重大冲击，更不意味着翁长雄志知县支持冲绳独立复国运动。在冲绳驻日美军基地的存废和延续等重大事件上，没有哪方面能说了算。从政治结构上来说，日本政治中有明显的分权与制衡因素。因此，化解某些冲突，唯一的办法就是博弈、妥协与合作。

而从地缘政治格局来看，冲绳知县对美军基地和中央政府的主动拒绝姿态，显明了冲绳县与其他地区关系疏远加剧的迹象，可能对日美关系、对东亚安全局势产生缓慢而深刻的影响。至于这种影响将塑造什么样的远东格局，由于冲绳在政治体上的身量不够强大，客观上日本国家安全仍受益于日美同盟体系，现在作出更多评价仍是为时过早。对周边国家来说，相当长时间内的和平发展环境，依然是应当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