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流浪画画的陈德鸿)
核心提示:他曾经是广东地区名噪一时的青年画家。毕业于广州美院,是关山月、黎雄才、周彦生的学生,拥有一家百万投资的酒店,是社会名流的座上宾、是媒体报道中的焦点。现在,他与弟弟、残疾的父亲一起租住在漏雨的危房之中,靠在街头画画维持三餐供应。他把曾经数万一幅的画作明码标价:200一幅……
名家弟子、青年画家却流浪街头、住漏雨危房 万元字画如今标价200元
11月7日,清晨,41岁的岭南画家陈德鸿在侄子身边醒来。阳光撒进这所80年代的危房,他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决定暂时不去街头画画了,几日前,台风“天鹅”与“艾莎尼”过境的那天,自己不该穿这么薄的。
他白白净净,带着一支近视眼镜。
墙角堆放的画作,曾经挂在800平的明亮展厅里,现在落满灰尘。他还记得,同时期创作的系列画作,曾经被深圳富商用数万一幅的“批发价”,一次性购走了50万元。明天,他打算把这些画,标价200一幅,摆在自己“讨饭”的摊子上出售。
画,有了天壤之别的定价。他,也感受了社会地位的急转直下。
据了解,陈德鸿是2004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的,此前在广东地区已经举办了30多场个人画展,在当地是很有名气的岭南派画家,广东电视台曾4次对他进行专访。“我上学期间与毕业后十年一直没有离开广州美院,期间跟随李劲堃(现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州美院院长)、张彦(现广州美院中国话学院院长)两位老师辗转多地写生,同时也是关山月、黎雄才、周彦生等名家的学生。
(昔日经营的酒店)
“4年前,我用卖画所挣的300多万和家人积攒的积蓄在家乡雷州市投资了一家酒店,租期6年,没想仅经营了两年,2018年6月,房子就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业主给卖了,导致酒店无法经营,各类损失达到了586万。”陈德鸿告诉记者,目前正在和对方打官司,一分钱的赔偿都还没有拿到。
陈德鸿告诉记者,这次经历使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2019年春节时候,我们全家加起来也只有300元钱。社会地位的一落千丈,导致自己此前积累的所有社会关系断绝。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尝遍了人情冷暖。为了偿还各类款项,身边能借的朋友几乎都借完了,
有时候别人给了一两百块钱,我就把自己的画送他。”
房租每月800元,里面住着父亲、陈德鸿和弟弟一家四口,一共6个人。台风季的时候,租住的“危房”会漏雨,不能说话父亲就急得用手不断对着天花板比划。
看着家里的情况,陈德鸿觉得总是借钱也不是办法,于是这个曾经拥有800平个人化画作展览室的画家,走上了街头。在拥挤的街道上,他在画板的正面写意山水,他在画板的背面贴满自己的遭遇,靠别人的施舍维持三餐。
“从7岁开始,画画就是我唯一的爱好,在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它给了我财富。在现在最艰难的日子里,画画给了口粮。”
全家人供出一个画家 母亲香港打工供我读美院
陈德鸿,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更是家里唯一的艺术家。
特别是八九十年代,学画画以后究竟能干什么对大多数人依然是个未知数。甚至陈德鸿考上美院、踏进校门的那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在未来靠画画填饱肚子。但是就是喜欢。
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单职工家庭,从颜料到学费,每一笔开支,都让陈德鸿的父母感受到了压力。
“为了支持我,母亲离开家庭,去香港打工供我读书。我问她做什么工,她说去给人家当保姆,她说香港人很有钱,不用干什么活,工资还高,让我踏实学习就行。”陈德鸿记得,有天母亲开玩笑告诉他,如果有一天自己病倒了,千万不要卖房子救她。
没想到,一语成谶。2009年,陈德鸿正在深圳宝安广场办筹备个人画展,开幕的前一晚,接到信息:你母亲要不行了。“我就给深圳宝安群众文化艺术馆的时任馆长刘明军说,我要回趟老家雷州,展览不然就取消吧。刘明军说你去看看母亲吧,这里有我。”赶了8小时车,一路哭了8个小时,不过陈德鸿依然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后来眼睛也因此-出现了问题。
直到母亲过世半年后,陈德鸿整理母亲的遗物,从工友给母亲拍摄的照片中,他才知道母亲在香港一直做的是洗碗工与洗电梯工。母亲长相出众,年轻时烫着一头卷发,望着母亲做工的照片,他心里一阵难受。
这件事被陈德鸿储藏在记忆深处。那时候起他就坚定了一个信念:“母亲的付出让我不敢有任何放松,不论怎么‘搞我’,睡街头流浪也好,我都不能辜负母亲,我就是不能让生活埋没我追求艺术的想法!”
“全家人拼尽全力,一个社会用了近30年,才培养出了一个画家。我又有什么借口让自己放弃。”陈德鸿是一个寡言而内向的人,眼睛因近视时常找不到焦点,有时候会略显失神。路过的人眼里,他常常有些木讷。但陈德鸿置若罔闻,当他坐在湛江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笔走蜿蜒的时候,他往往在想,此刻跃然纸上的,到底是花鸟山水、森然城市,还是人间万象、生活百态、是非曲直,抑或只是一个画家的癫癫痴痴。
在他看来,母亲曾是生命的一束光、画笔曾是生活的一束光,在昏暗的时刻,他流浪街头,无非是和母亲当年奔向香港一样,是为了要做人生低谷与颓败家庭中的一束光。记者 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