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案件总在不经意间发生。快餐式的阅读后,案件又会不经意间从你脑海消逝。其实,有些案件值得留在你心底,因为其中有生命、有道德、有法治、有警示……每周,《法制日报》案件版都会推出“案件特稿”栏目,为你解读上周重大案件,体会其中法理情。
近日,一段女孩痛斥北京某医院号贩子的视频备受关注。视频中,这名女孩痛斥号贩子“咋这么猖獗”。事实上,由于挂号难、看病难的问题一直存在,“号贩子”现象由来已久。近年来,各地都对医院号贩子进行了专项打击。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破解挂号难、看病难的现状,从根本上打击号贩子。
当挂号遇到号贩子是怎样的情景?
一名女子从带着瘫痪的母亲从外地来北京看病,她们住在每天一百多元租金的地下室里,在冬季零度气温下的夜晚排队挂号。眼看着已经排到窗口的第三个却依然挂不上号,而旁边的号贩子手里竟然有号,但是,要买到号需要支付15倍的价格。
这就是一名患者遇到号贩子的现实场景,也是近日备受热议的“女子痛斥号贩子”视频中的主角。
号贩子屡打不绝依旧在,挂号问题依旧难,医院依旧超负荷运行,这些问题如何破解?
黄牛的生存样本
为了拿号,他们拿着板凳、卷起铺盖,混入患者的排队行列;拿到号之后,他们便坐地起价,在高价倒卖中大赚倒号费——这些人就是混迹在各大医院内的号贩子。
有媒体调查发现,在各地普遍实行就诊实名制、预约制情况下,挂号“黄牛”早已线上线下“双管齐下”,大量抢占、囤积优质号源倒卖牟利。有时一早上能抢到三甲医院100多个专家号。
现在,号贩子的炒号手段也在“与时俱进”。
以北京的号贩子为例。为了方便家长给孩子挂号就医,北京儿童医院推出预约挂号手机软件,没曾想却成了号贩子的牟财利器——一个14元的专家号被号贩子转手卖到800元,有的热门科室价格还会更高。
2015年7月15日7时许,一辆灰色思域轿车出现在北京儿童医院西侧七八百米的街边,随即,车上下来一名中年女子,紧接着一些人凑了过去,该女子向这些人交代着什么。
“这个女的就是组织者,他们现在聚齐了,如果现在不及时收网,肯定会有漏网之鱼。”办案民警说。
“别动,警察!”随着一声令下,现场埋伏在外围的便衣民警迅速将载有号贩子的车辆包围,成功将一个潜伏在儿童医院附近的10人倒号团伙“一锅端”,并在现场起获近万元现金、多张就诊卡以及挂好的就诊号。
李某是这个团伙的组织者,她承认,是她在组织这些号贩子倒号。每天她会安排团伙成员去揽活,把患儿家属的信息等交给她,到夜里雇人专门抢号,她再从倒号的钱里抽头。
号贩子可谓“历史悠久”。
1995年,有一本杂志上刊登了一篇《大医院挂号处有“号贩子”作乱》的文章,报道称医院曾组织保安力量和公安机关通力合作,但结果就是“屡抓屡不绝”,“甚至发现一些外地进京人员竟以‘吃专家号’为生”。
在1995年,一个10元的主任专家号就能炒到200元,3元的号炒到150元。20年后的今天,300元的号已经炒到4500元。
现在,一般7元至14元的专家号,“黄牛”转卖时至少200元至300元起价,有的知名专家号甚至能卖到上千元。
一名盘踞在北京某大医院的“黄牛”说,自己一个月接一两百单生意,每单300元起。按此计算,她每月收入至少在3万元以上。
但是,被炒高的挂号费有多少能“转移支付”到医生头上,并未可知。
号贩子的众生相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冲突的地方就会有矛盾。号贩子之间也不例外。
在这个江湖里,有“业务互助”不成动刀子的号贩子。
熊某和张某兄弟都是活跃在儿童医院的号贩子。2012年12月27日,熊某托张某兄弟帮他挂一个儿童医院的号。张某兄弟挂到号后,向熊某索要120元,但熊某只肯支付事先说好的100元,双方为了20元在儿童医院门口发生争执。
为了不扩大影响,张某兄弟要求熊某到地下停车场解决此事。双方争吵时,熊某情绪忽然失控,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刺向张某腹部,张某哥哥见状上前阻拦,试图夺下熊某的刀将他控制,熊某回手又给张某哥哥左侧腋下和右臀部各刺了一刀。
熊某扎伤人之后逃离现场,并于第二天跑回老家。2014年1月4日,熊某出现在儿童医院挂号大厅,主动找到张某二人付给他们2.4万元,之后熊某主动投案自首。
还有号贩子彼此划定“势力范围”。
2015年3月,北京市审结一起刑事案件,号贩子佐某等长期在同仁医院霸占挂号窗口,有人在2号窗口“把队”,有人负责5号窗口。他们雇佣流浪汉或用纸箱占位,以暴力威胁强行收取病人或其他号贩子的钱财。最终,佐某因殴打“同行”犯寻衅滋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
事实上,北京法院判决过多起因号贩子抢地盘互殴的案子。
2014年8月12日,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法院审理一起故意伤害案。法院认定犯罪嫌疑人陈某的犯罪事实有两起,均发生在北京协和医院。以陈某为首的一方与王某为首的一方为倒号争夺协和医院的“地盘”而引发互殴。经医院证实,二人都是号贩子。
类似的案件,仅在2015年北京各法院判决数据库里就发现了5起。分别涉及积水潭医院、协和医院、同仁医院和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等几所知名医院。
号贩子的众生相并不止于此。
一位匿名接受媒体采访的号贩子说,他们的存在缓解而不是加剧了看病难,并且指出看病难的解决方向,最后他还建议记者好好看看一位经济学家的文章,全社会都该感谢号贩子。
今年年初,北京警方在北京协和医院门口抓获了一名号贩子,并从他身上搜出了印有“发扬雷锋精神,诚心为您服务”宣传语的名片。
还有一些号贩子说,我们也要经历严寒酷暑考验,虽然履经警方打击,但依然在顶风作案。
利润丰不愿改行
1月29日,北京市海淀警方对辖区医院的号贩子开展专项打击行动,在空军总医院和北医三院、301医院、西苑医院、口腔医院五家医院抓获11名号贩子。
在空军总医院被抓的6名号贩子中,年龄最大的50多岁,最小的才19岁。民警称,被抓获的这6名号贩子里,有好几个都是熟面孔。
李某是郑州一所大学的在校生,也是这些号贩子中年纪最小的。将于今年6月毕业的李某,目前正在实习阶段。这次来北京是因为学校给安排了一份地铁安检员的工作,但他嫌每个月2600元的收入过低,号贩子是他从网上找的兼职。
这些号贩子在多年的“斗争”中也长了教训,跟民警打游击,开始通过各种方法逃避处罚。
“现在他们都在QQ上联系好后用微信转账,很难在他们身上找到证据。”民警说。
对于大医院的号贩子,警方一直在强化打击力度,可是号贩子也不愿改行,这自然是因为利润丰厚,违法成本过低造成的。
办案民警说,从处罚力度上来说,根据现行法律,只能以治安管理处罚法来对医院号贩子进行惩处,根据号贩子的行为和情节严重程度处以一定期限的拘留和罚款。
有民警坦言,有时抓获一名号贩子,也只能处以5天的治安拘留和100元的罚款,很多号贩子即便是被抓也就自认倒霉,拘留期满后继续从事这个非法职业。
梳理这类新闻不难发现,号贩子之所以存在,必有其生存土壤。
对于许多外地患者来说,到知名三甲医院求医无疑是他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一些知名大医院每天的门诊量基本都上万,这其中80%都是外地患者。他们大老远赶来,大多是奔着专家来,而专家号资源有限,就形成了巨大的倒号利润。
近日,国家卫计委宣传司司长毛群安公开表示,北京医疗资源集中,特别是优质的医疗资源集中,每天几十万人进京看病。大医院人满为患,有的老百姓看不上病,挂不上号着急。有一些知名医院的知名专家,北京人挂号也很困难,这是事实。
客观来讲,不是所有的大医院“专家号”难挂,号源紧张的大医院也不是所有的科室“一号难求”,解决“看病难”,还得多从均衡医疗资源、推进分级诊疗上动脑筋。
正如北京大学中国卫生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刘国恩所说,破解医疗资源分布不均的问题,需要深度推动分级诊疗,把常见病往下引,把疑难病往上拉;同时促进社会办医,满足患者多元化的医疗需求。(记者 廉颖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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