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罪犯们在绘画。

本版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魏徽徽 通讯员 尹华飞 阚淼

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陈引

针对精神病罪犯判刑后，以往就是集中到监狱一个小院子里收押收治，治疗改造效果不佳，除却强制吃药，是否就拿这些人没有办法了？今年，广东省六个特大型监狱之一、专门关押粤西男性重刑犯的阳江监狱实施精神病罪犯监管改革，试行精神病罪犯康复劳动制度，率先引入“原生艺术疗法”深入了解精神病罪犯的内心世界。近日，信息时报记者进入阳江监狱，一探这群特殊罪犯在监狱内的治病和改造过程。

案例

杀子罪犯一枝画笔说忏悔

生于1981年的李某是广东廉江人，自小生活条件较好，性格偏激、固执，小学未读完就辍学在家，平时帮家里跑车送货。2004年起，他开始接触毒品，经常与朋友聚集吸毒，因长期吸毒致精神障碍，整天疑神疑鬼，怀疑有人害他。

2011年9月13日18时许，李某在廉江市岳父母家的阳台，将自己的儿子抱起从阳台向楼下抛去，致儿子死亡。经法医鉴定，李某患有精神活性物质所致精神障碍。李某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无期徒刑，2012年5月入监服刑。

最初，李某思想包袱很大，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我那时就想着怎样自杀”。阳江监狱引入“原生艺术绘画康复训练”后，在专管警察谈话的基础上，李某开始接触绘画，显出了极大地参与热情，很多说不出来的想法都“跃然纸上”。

李某第一次画的是一个烟囱，一缕白烟飘了出来。李某说，他想到儿子走了，也想随着儿子一起去死。意识到李某的自杀倾向，治疗也有所改变。一段时间后，李某画了第二幅画是一根黑色的竹子，没枝没叶，专家评估认为这是抑郁自杀的画，仍要加强治疗。

第三次、第四次，李某分别画了被砍掉的树桩、一个鸡蛋。渐渐地，李某的“画风”变了，昨日他画了一幅抽象涂鸦的画，他说是一家三口，有一个是他想忘记的已经走了的人。尽管自责和歉意仍萦绕心头，李某说他现在更想找出自己当初那样做的原因。

剖析

原生绘画可以宣泄和治病

广州中医药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应用心理学教授邱鸿钟是阳江监狱聘请的心理督导师之一，他解释“原生艺术治疗”在世界上其实已经存在了上百年，但在我国应用得并不多。这些画需要考察三个因素，即颜色、构图和线条，据此可以剖析作画者内在的状态。

李某是邱鸿钟接触比较长时间的罪犯之一，以往李某很沉闷，现在见到他会主动打招呼了。邱鸿钟说，绘画对精神病罪犯康复来说能起到一些效果。精神病罪犯通常觉得在别人心中毫无价值，而画能让他们感觉被关注，感觉自身有了价值。

邱鸿钟介绍说，绘画实际是存在语言障碍的人间接表达的方式，但犯人作画主题是生活中黑暗、扭曲的另一面，比如死亡、生病、性等，通常这些想法是不允许公然表达的，起到投射和宣泄作用，所以原生创作有别于其他绘画。

在监狱医院绘画室，明明提供了彩色的颜料，有的罪犯就只用单一的墨色，而且构图乱，笔画断裂不流畅，这都是心理不健康的表现。邱鸿钟认为，原生绘画有诊断评估病情和治疗两个价值，传统靠打沙包来宣泄情绪的行为仍然过于具有攻击性，画画这种满足负面情绪的手段，更适合用于精神病犯改变认知和情绪。

此外，记者还获悉，今年10月18日广东省第三节原生艺术展中，专门展出了江门监狱这些罪犯的画作，《黑洞与龙》成了展览的标志性图案，李某的三个画作也被展出，显示了他对自身罪行的忏悔，及强烈改过自新的意愿。

邱鸿钟教授呼吁社会各界热心人士学习西方国家收藏这些画作，捐款会被用于治疗这些精神病患者。

作法

康复劳动让他们忙碌无暇乱想

据了解，精神病罪犯除了住院吃药治疗，处于病情稳定康复期的还可以康复劳动，这一举措尚属首创。阳江监狱根据精神病罪犯症状表现、自知力、社会功能、躯体疾病情况，由监狱医院进行了病情分级，同时腾出了一个车间，作为康复性劳动场所。

与普通车间不同，这个车间一半以上空间有醒目的标识划分出了工艺制作区、阅读区、书画区、歌咏视听区及园艺区，还会播放轻音乐，监狱有意营造一个充满文化气息、轻松温馨的康复场所。

极端危险行为其实不多，昨日20名服刑人员在车间向来访的记者表演了“小苹果”广场舞，这一套舞蹈是他们辛苦3个月才学会的。这时正在擦灯泡的服刑人员见到记者进来，有的好奇地张望，有的呆呆地坐着不动，而旁边的警察并未催促。

原来，监狱对精神病罪犯不下达劳动任务，也不进行考核，劳动间歇和工间操比普通罪犯增加2次，每天休息活动时间最多1个小时。

来自河南的29岁罪犯彭某，入监时，被鉴定患有“双相障碍、轻躁狂”，思想复杂、行为古怪。因自小精神不正常被家人抛弃，17岁开始流浪。2007年，把人从楼上推下致死，犯故意杀人罪判刑15年。他说以前在医院什么也不做，头脑容易天马行空，而劳动让他注意力集中，跳舞让他变得开朗，画画让他有机会重新回忆过去，把心底不能说的都表达出来。如今，彭某尚余1年刑期。

数据

粤西在押男精神病罪犯168人

据悉，阳江监狱是目前广东省集中收押收治精神病罪犯的5个监狱之一，其六监区五分监区关押着粤西所有的男性精神病罪犯。这个监区目前共有警察21名，分监区长刘建军原是监狱医院的副院长，分管医疗工作的副分监区长李秋华也是职业医生。

据统计，五分监区目前收押精神病服刑人员168人。从病种比例看，重性精神病多，如精神分裂症占比62.4%，精神发育迟滞占15%，精神活性物质致精神障碍占9%。这些关押的罪犯罪行均比较严重，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占70.7%，其次是抢劫罪、强奸罪、纵火罪。判处死缓、无期徒刑的占了将近六成，另有近三成被判刑10年至20年。

知多D

刑法第十八条 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

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醉酒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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