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王磊给山地自行车打气,也为自己“打气”。

王磊单车后面“忏悔之旅”四字非常醒目。采访对象供图

他为18年前的过错忏悔,一路告诫人们“不要行差踏错”

本版撰文:新快报记者 李斯璐

本版摄影:新快报记者 祝 贺

“我是一名忏悔者,背负着真诚忏悔的灵魂和道德救赎的使命,踏上了骑行万里忏悔旅程。”从去年10月21日开始,43岁河南男子王磊独自骑行在陌生的异乡践行着自己的忏悔之旅,希望得到内心的救赎。

为何忏悔?他曾经是一名涉足命案的囚犯。经过17年的服刑,去年4月2日他被释放。重新回到社会,身边事物已然沧海桑田,其心境亦然。“每每想到自己的过错,心里始终无法安宁,于是萌发了骑行的想法,向社会忏悔,最终目的是希望能前往受害人家乡——高雄去,用忏悔行动获得对方宽恕。”

78天,王磊一人一自行车的旅程,从河北唐山市的出狱点,穿越天津、北京、石家庄、郑州、武汉、南昌、长沙、广州等城市,终于在今年1月6日出现在广州。沿途有人问他:什么是“忏悔之旅”?他便讲出自己的故事,以身说法告诉途人:不要行差踏错,触犯法律。

重返社会的第一步:“忏悔”

正式到达广州的当天,一脸疲倦的王磊便收到来自广州公益机构——天祥关爱服务中心邀请,分享两个多月来的骑行经历。聆听人中,有前广州市女检察官、天祥关爱创始人及理事长杨斌。对于刑案人员,她一直认为,在惩罚与宽恕之间,包含了法、理、情的复杂纠葛,王磊的行为,让她感动惊讶。

一般来说,犯过罪行的人都会不惜一切手段隐藏自己的过去,生怕“不光彩”的经历遭到世人鄙睨。但在杨斌等志愿者和工作人员面前,王磊却毫不避讳地现身说法。

1998年,王磊正值25岁,但在此大好年华里,在打工地广东深圳涉足命案。年纪轻轻的他藏头露尾、犹如过街老鼠般地逃亡一个月后被捕。随后他先后在韶关和唐山服刑,监狱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17年来,他不仅失去了青春,就在他服刑期间,兄弟姐妹们日渐年迈,人际圈子的朋友也与他“失联”。“如果没有涉足命案,我便能与家人共享天伦。”可是,时间没有“如果”,一切已成定数。因当年命案而导致与家人分离的,不止王磊一人,还有被害者一家人。

王磊最初的梦想是要做一名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为社会贡献一份力量,所以,每每想起自己犯下的罪行,他就会寝食难安。狱中,他纠结得肠胃功能出现紊乱,无论心理还是身体,均受到了巨大的摧残和折磨。经过监狱心理医师耐心疏导以及医务人员的全力救治,王磊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并开始对人生意义和生命的价值重新进行思考。

“因为曾经的错误,服刑这17年我一直期待着走出监狱后向被害人家属忏悔,我也希望我的行动能对正在服刑以及犯过错误的人以警示。”分享会上,王磊如是说。

风餐露宿骑行 讲“过去的事”

王磊的忏悔行动,便是以“犯罪过来人”的身份来一场“忏悔骑行”。经过20多天准备,去年10月21日,王磊特地回到服刑地唐山监狱,在此出发开启征程。他一身简单的便装,骑着一辆山地自行车,自行车后架上是简单的包裹,车身上插着一面白色的旗子,上面写着“忏悔之旅”四个大红字。

“离开人间”17年,世易时移。一路上,王磊从新风景中重新认识世界。“印象中的郊区道路,都是一片泥泞,如今已经变成高速公路或平整的国道;一路上,大城市的小平房已经很少见,取而代之是林立的高楼商厦;记忆中的小商店,已经变成货品琳琅满目的大超市……”

但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游山玩水,他风餐露宿,向最廉价的小旅馆租床位,吃最便宜的面包馒头,风雨不改,如苦行般骑。他设计了一路南下的行程,目的地是厦门,然后再尝试机会到台湾一趟,寻找被害人家属,当面道歉。

王磊不会使用手机导航,旅途中走了不少弯路,迷路时只能向路人问路。所到之处的路人对“忏悔骑行”感到好奇:“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王磊也没打算避讳,坦诚地讲述自己的过去。“当大家听到‘杀人犯’时,都表现得很吃惊,却没有躲开我,反而都很认真听完我的故事。”

“看,骑行的人是一名曾经的杀人犯。”这是一路下来多数陌生路人对他的描述。

“每讲完一次往事,我都觉得松了一口气。为了隐藏罪行,我曾经逃亡,但罪过时刻折磨着灵魂,生不如死……如今这种堂堂正正做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他说。

据介绍,除了会向路人讲述自己的经历以及内心的悔意,王磊一路上还会在途中帮助别人卸货、推车、将路面垃圾捡起扔进垃圾箱等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帮助他人,而他也会得到陌生人一碗饭、一杯水等善意的回赠。

质疑者称他借忏悔作秀

每天早上10∶00—下午5∶00是王磊的骑行时间,每天至少走60公里路程,出发才几天,双腿累得颤抖。这是他出狱以来首次大量运动,尽管艰辛,他却从运动中,复苏了身体体力。然而大张旗鼓的忏悔之行,引来不少质疑。

毕竟曾经参与过夺走过他人性命的行为,导致一个家庭支离破碎,要寻求对方和社会宽恕,均不是一件易事,路上,不少人对王磊直面痛批:

“你曾经是杀人犯,谁会相信你?”“你好不容易服刑出来,更应考虑好好做事,报答多年来为你担惊受怕的家人,而不是借骑行到处旅行。”

其中质疑得最多的,是指责他到处“作秀”骗取同情和捐助。对此,王磊说,他的真正目的是希望警示世人,不要行差踏错。“而我对忏悔,心中是坚定不移的,不管最后能不能获得受害家庭宽恕,我都完成了忏悔的夙愿”。

然而,直截了当的质疑声音,让王磊在骑行中感到孤独和苦闷,以致认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如想象中的强大。

有人称赞,为忏悔之心捐助旅费

在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骑行到驻马店市郊约21公里外的王磊,在冷雨中接到来自广州天祥关爱服务中心志愿者刘健君的来电。

“我们通过外地媒体的报道获知王磊的忏悔之行,很难得他有这份忏悔之心和巨大的骑行毅力,一路鼓励他抛开负面的情绪快乐骑行,做自己想做的事。同时开导他淡化质疑,以及不要介怀最终的结果。”志愿者刘健君如是说。

其实质疑之外,仍有一部分人支持王磊的行为。骑行期间,有不少人会主动过来询问,当他把自己的遭遇及愿望告诉大家时,仍然有人伸出大拇指,饭店、旅馆还减免吃住费用,也有人开车一路护送,并给他留下手机号,承诺提供帮助。一路得到了不少好心人的帮助。特别是进入南昌时,一名车主得知情况后,当即赠他1000元表示鼓励。王磊说:“我们得到别人帮助就要知道感恩,而当我们一旦伤害了别人,一定要知道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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