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陈龙

编辑丨王晓

(资料图片)

根据应急管理部通报，安阳“11·21”火灾事故中，有38人死亡，89人成功逃生。韦立峰的妻子刘芸就是89人中的一位。

韦立峰夫妇50出头，没有固定工作。刘芸在安阳凯信达商贸有限公司厂区内的内衣作坊上班。平时，韦立峰会外出打零工，但21日火灾那天，他恰好在家。下午4点25分左右，他接到妻子电话。电话那头，妻子说厂房起火，自己和同事被堵在西侧砖墙下，让丈夫搬家里的梯子救人。

韦立峰立刻拿上梯子，骑车赶到事发现场。现场浓烟滚滚，根本看不见人。他刚冲进厂区，妻子又打来电话，说自己和同事已经翻过了墙，逃了出来。

在刘芸和韦立峰的描述中，厂房二楼被分隔为东西两部分，两边分布着三家内衣作坊，着火点系从东边一楼的五金厂房（仓库）燃起，因此东边受灾严重，死亡的38人也主要集中在东边南侧的大作坊里。同时，这栋厂房两侧均有内楼梯、外楼梯4条通道，但没有完全发挥作用。

刘芸所在的20多人小作坊位于厂房西边。她记得，当时正在发工资，因为老板的警觉和呼喊，大家得以及时跑下楼，翻墙逃生。

深夜10点火仍在烧，下起大雨，村民焦急观望救火。受访者供图。

厂房内外4个铁楼梯为逃生通道

由于经常去凯信达商贸有限公司，韦立峰对事发的两层厂房建筑比较了解。

韦立峰说，事发厂房为两层，一层是五金仓库，“放着很多电动工具、电机设备。”这个仓库的主人，是凯信达商贸有限公司的“大老板”。二楼厂房则租给了三个生产内衣的老板。这三个内衣作坊规模大小不一，各干各的，不属于一个公司。

在工商信息登记系统上，凯信达商贸有限公司成立于2017年12月。二楼的三家内衣作坊也紧随其后，租赁入驻。韦立峰说，妻子在那里上班，已经有四五年了。

在韦立峰的印象里，这三个内衣作坊都是计件算工钱，“工资很不稳定。旺季订单多的时候，加班干活，能挣1万块钱；淡季的话也看生意好坏，有时一天挣100块，有时一天只挣四五十块钱。”

韦立峰说，来这里干活的，都是小营村和周边村里年龄较大的女性，“都离家近，也能挣点钱，都觉得挺好。”在日薪100元的情况下，每月收入也只有3000元。韦立峰说，“作为老百姓来说，为了生存，这也没有办法了。”

当地消防救援队伍投入63辆车、240人到现场开展灭火救援行动。

刘芸的工作时间也比较固定：早上8点出门，中午12点回家吃饭，下午干到5点多下班。如果夏天，则会加班到晚上7点。她告诉记者，这份工作是亲戚介绍的。作坊里有一套制衣流程，大家各有分工：打样、裁剪、缝纫、钉扣、绞线头、穿吊牌、装袋。

根据韦立峰和刘芸的描述，从文锦西街的南门进入厂房后，事发建筑位于正前方。二楼虽然都是厂房，却被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中间被铁板分开，两边不通。韦立峰描述，厂房顶部不是平板，而是类似瓦房的三角形结构。三家内衣作坊中，有两家在东半部分，分别在南、北两个区域。刘芸所在的这家作坊，则在西半部分的南侧。

韦立峰说，无论是西边还是东边，都分别有内楼梯、外楼梯两个进出通道。其中外楼梯连接着向东、向西开着的大门。这意味着，这4个铁质楼梯是理论上的逃生通道。

而此次遇难的38人基本都是东边作坊的工人，尤其是南边那个约有40名工人的大作坊。而凯信达公司的五金厂房，也位于一楼东侧。

因此，在22日官方通报出来之前，韦立峰就确定，火灾是因一层仓库的电机设备、电焊作业起火，引燃了楼上的纺织品。

火灭后的二层厂房建筑，已被烧得变形。受访者供图。

老板听到异样声音，喊“快跑”

刘芸所在的作坊，是三个内衣作坊里规模比较小的——只有20多个员工。

韦立峰说，老板刘铮是安阳本地人。“这老板人很不错，每月20日前后，不管生意好坏，货有没有卖出去，必定会给大家发工钱。有时是微信转账，有时是发现金。”

21日下午，刘铮正在给大家发工资。发完工资，他在作坊里待了10分钟后，听到一些异常的声音，又看到浓烟，就赶紧喊，“停下停下，都别干了。赶紧走，下楼！”

刘芸当时正在干活。听到老板呼喊，工人们赶紧往楼梯口跑。刘芸说自己是沿着内楼梯，下到一楼后跑出来的。一起跑的，还有她的嫂子。看到东边冒出浓浓黑烟，大家都不敢往东边跑。但如果要走厂区南大门，只能经过东边。于是，几十个员工聚集在西边，被两个厂区之间的一道不到2米高的红砖围墙阻挡了去路。

大约16:25左右，刘芸给丈夫打电话，说厂里起火了，自己出不去，被困在西边围墙下，让丈夫把家里的梯子拿过来翻墙逃生。当时，东边的厂房不断冒出浓烟，但还没有燃起火。

回到家后，刘芸反复对丈夫描述当时的经过，“因为都是一些女同志，大家看到烟啊什么的，都比较惊慌。”

韦立峰平时四处打零工。巧的是，火灾当天，他正好在家。家里距离工厂只有10分钟的路程。他迅速骑车，去救妻子。16:35，当韦立峰搬着家里的梯子到达现场后，最早的一批消防车已经到位。他从厂区南边的正门跑进去，怎么也看不到刘芸。他不断喊妻子的名字，却没人答应。“我这心里，就有种发毛的感觉。”

下午五六点，厂房大火熊熊。受访者供图。

没过片刻，刘芸打来电话，让他出来。“她们都已经爬墙跳出来了，跑到隔壁那个物流园里去了。”韦立峰搬着梯子，又跑了出来。后来他们看到几个从厂房里跑出来的人，“浑身上下，都被烟熏黑了。”

某种程度上说，是老板刘铮的职业经验和警觉，拯救了这20多个员工。记者拨打这位老板的电话，对方没有接听。

铁皮房顶阻碍了灭火

据刘芸了解，除了西边作坊的20多个工人全部成功逃生外，东边北部的小作坊里的工人大多也沿着外楼梯跑了出来，其中一个是刘芸的朋友。遇难者集中在东边南侧的大作坊里。

据新华社援引安阳市应急管理局一位负责人的说法，“据初步掌握的情况，事故原因系一楼仓库内电焊作业时，有棉絮飘过并着火，引燃了车间内堆放的大量布料，浓烟导致二楼部分工人窒息，来不及逃生后遇难。”

刘芸推测，当时东边的逃生路线可能被障碍物阻挡，“东边工人比较多，可能涌到楼梯那儿下不来了。”短时间内物质燃烧释放的浓烟，造成了许多人的窒息和晕厥。

小营村遇难的12个人，也都是刘芸认识的。曾经，大家在门前街头遇到，都会说说话，打声招呼。这次事故，终结了其中一部分人的生命轨迹。

晚上10点，雨下得大起来了，但火还没有扑灭。从下午4点开始，这场火已经烧了6个小时。

直到深夜10点多，很多村民仍在远处观望火势。受访者供图。

火为什么会烧这么久？按照韦立峰的工作经验分析，这栋钢结构建筑是一栋铁皮厂房，铁皮中间还有一层泡沫，“里边的纺织货物要燃烧很久，除此之外，铁皮中间的泡沫也要完全燃烧掉才行。”由于外表是一层铁皮，消防车到达以后，喷射的水被铁皮阻挡，无法起到灭火的作用，下的雨也是如此。

根据村民拍摄的图片，大火熄灭后，那栋两层厂房建筑被烧得一片漆黑，几乎只剩下骨架，钢结构也变形为波浪状线条。

火灾逃生的经历让刘芸受了惊吓。事发当晚，韦立峰也久久未能睡去，“许多乡亲都出了事。发生的事情，让人心里很惊慌啊！”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