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编辑部全员
编辑/杜都督
(资料图片)
又是一年高考时。
一批崭新的年轻人走出考场,准备拥抱多彩的人生;
但同时也有一批不再年轻的人,从来都没有走出过高考考场——
世界上有一种无法确诊的病,叫高考后遗症。
它的部分具体表现为,一个人无论多大岁数,依然逃不出关于高考的噩梦。
很不幸的是,编辑部的朋友们,也都高考过。
无论考得多好,都绕不开高考噩梦
在高考前,“噩梦”这个词是个象征,但在高考后它变成了某种实体。
北大毕业的花木蓝,一直是每次编辑部高考征集的主要故事来源。可连她都会做关于高考的噩梦。
高中三年,花木蓝都没考过全班第一,唯一一次拿第一就是高考。
估分时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问她选择题错几道,她说全对。出分以后,老师更是跑到电脑前愣了半天。
她考上了北大,甚至打破了老师教书史上的纪录,他们不是竞赛班,每次考试有200名“尖子生”都排在她前面。
发挥好,成绩好,如愿进入顶级学府,拥有无限光环——花木蓝反而陷入了漫长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里。
这种负面情绪投射在梦里,就是她常会梦见学校或者教育部门打电话,说那一年的卷子出了问题,需要集体重考;
或者是通知我说成绩算错了,北大录取通知书是一个误会。
然后她惴惴不安地醒来,需要缓好一会儿才能想起:自己研究生都毕业了,不仅研究生毕业了,甚至都工作好几年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叫“冒名顶替综合征”。她总觉得学历上的大跨越不是她应得的,一切不过是运气而已。
这种“考得好反而更焦虑”,很多人都有,比如毕业于东部某所985大学的桃子,她的高考噩梦堪称复杂。
在高考完的十多年里,每年6月,她都会重复一个先落榜、再被检举的噩梦。
她会先仔细地梦到自己的考场失误,比如数学倒数第二道大题没做对,英语听力全错,或者是语文作文没写完。
真实感受一遍紧张到脚趾抠紧、绝望到头脑发蒙的痛苦后,她在梦里又往往能考上自己的大学,莫名其妙地变成优质大学生。
她在梦中找寻录取原因,又会被人举报非法入学,或者被同学当众揭发低到离谱的高考成绩,又气愤、又害怕,以及不解为什么自己能考上。
每次一身冷汗地醒来,她往往需要缓上三五分钟才能恍然大悟——她早就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梦里离谱的低分也不是真的。
桃子说,把她困在高考梦里的,并不是高考本身:
“真正低的不是我的高考成绩,而是我应对风险的能力;揭发我的也不是梦里的同学,是隐约察觉到问题所在,但不自信能解决的自己。”
失败,失望,和侥幸
梦都是现实的表征。
小美的高考噩梦最特殊,那是一个眼神。
高中生活是她难得的快乐人生,不太因为学习焦虑,成绩还算不错,老师没太为难她,遇到了一些心地很好的朋友,生活是如梦一般的。
但既然是梦,就有醒的时候,那一天就是高考出成绩的那一天。
爸妈是失望的,朋友不知道如何安慰,似乎比她更不敢面对那失常的成绩。亲戚家的哥哥姐姐电话不断打过来,很理性地建议说“要不要复读看看”。
而最后、最沉重的回忆,总是会停在数学老师失望但冷漠的目光上。她看了小美一眼,叹了口气。
这个眼神很轻,但重重砸进了她的脑袋里,砸碎了很多高中快乐时光,成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记忆。
从大学到工作,一旦压力变大,晚上就会出现数学老师的这个眼神,配上一个经典场景:
在数学课上,小美突然被叫了起来,她根本不知道正确答案。
于是这个眼神像一片轻轻的树叶,沉沉地压住她。
有些人的噩梦来自于高中不愉快的生活回忆。
比如编辑部具有最丰富高考经验、高考两次的王动,来自一个高考大省。
很多很多年以前,在他的老家,不少学生是把高中当成四年制来读的,第一次高考用来练手,第二次才是表演真正技术的时候。
他不是那种四年制的学生,只想赶快脱离这场折磨,但还是因为考得太烂,最终还是进入了一所以复读“提分”著称的学校。
在这里,标准的起床时间是5:40,有人会起得更早一些;熄灯时间是晚上10:30,所有人都会睡得比这更晚。
高三年级有一半是复读生,应届生用来冲击红榜,复读生填充本科率。人海与题海是配套的,在标准教室里最多的时候坐着超过120名学生,在胸背与课桌之间,只留有一拳多一点的距离。
这些都不重要。毕竟王动进入这里的原因是,一年提升四五十分很容易。
后来王动确实提了四五十分,这场噩梦结束了,却是更多场噩梦的开始。
大学前两年,他反复做着一个梦:他的高考成绩无效,必须退学、复读、重新参加高考。
他坐在教室里,疑心有人要来把自己带走,又在某个时刻突然打个激灵,意识到那个是梦。
他常常会被这样的梦惊醒,就像是电视剧一样,区别是不会一惊一乍地坐起来。
高乐高则是编辑部唯一一个高考数学没及格的人。
所以她的噩梦不是高考,而只是高考数学。
她常常梦到自己因为做不出卷子上的题而痛哭,梦到数学老师用手指着她的脸,当着全班同学轻蔑地说:
“别看你现在成绩还不错,那只是因为你会背书,等以后看着吧,你最多也就上个一本。”
那并不是虚构的梦境,在17岁的课堂上,高乐高攥着卷子低着头,像在接受末日审判。
冲刺的三个月,上着晚自习,她会因为情绪崩溃把数学卷子用中性笔划得稀烂,然后趴在桌子上偷偷抹眼泪。
因为一位刻薄的老师,高乐高一直都保持着小心翼翼的状态,仿佛年级的排名榜里她是一个异类,因为数学不好就是不聪明。
直到最后,高考数学高乐高不出意外地没有及格。
但是数学老师的判断依旧无效。
因为高乐高依然考上了985,如愿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大学过得很快乐。
虽然30岁的高乐高还是会梦到不愉快的17岁,但她已经会把每一次噩梦都当成一次提醒:
“我才不是愚笨的,迟钝的,永远飞不出书山的鸟。
我是一条灵活的鱼,我他妈压根就不用飞。”
高考很重要,但还有更多重要的事
当然,也有朋友从没有做过高考的噩梦。
李可可女士属于少见的“没考好,但是也没做过噩梦”的类型。
考得差是一方面,考砸了以后身边的人的反应更让人记忆深刻。
有人觉得可可值得更好的,没有更好的人生就完蛋了如何如何,但她的父母非常恐慌,并使用了一些非常糟糕的手段,阻止她复读。
当时不到18岁,自尊心受挫,复读未果,李可可觉得当时的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我当时的眼界确实只能看到高考,无法接受我的人生尚未开始,便迎来了一场惨败。”
但是高考过去了十多年,第一学历的重要性已经变得越来越低,可可拥有了很多更广阔的体验。
而那个悲伤的夏天已经结束了,虽然它确实属于人生的伤痛记忆,但已经过去了。
李可可说:“回想当年那个把高考当成人生尽头的小孩,只会觉得幼稚矫情得可爱。
我从来不做关于高考的梦,因为高考本身好像从来都只是一场考试,人生中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呢。”
INFP属性的凯斯倒是梦到过高考,但不是噩梦。
他很从容,梦到自己坐在考场里,边写卷子边胡思乱想:
这回上大学,我要选金融,再也不读什么破传播学了;
可再考一次、换个专业、再重新上大学、毕业找工作,那半辈子都过去了,这样不行……
接着在这种清醒的梦中,他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然后醒来。
凯斯对自己这种梦境的解读是,不满现状,所以才会梦到自己在高考的考场上,梦到自己有了再选一次的机会,这是感性上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法再选,所以你只好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继续上班,继续生活,这是理性上的。
高考当然不是人生的尽头,只是人有无数个想回到当初、弥补遗憾的瞬间。
日剧《重启人生》里,女主为了救死于飞机失事的好朋友,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活过,为了考上飞行员不懈努力。
这样的斗志和心态令人羡慕。前两次她活得浑浑噩噩,小目标只是重生为人而已,直到找到救朋友这个宏愿——毕竟,人就是活一个意义感。
如果重启一次,凯斯希望自己放弃传播、读金融,杜都督却希望自己别读经济读传播,而花木蓝,则希望在第一回合就尊重分配,去做危地马拉的大食蚁兽……
不过拉回到现实,在北大,花木蓝见过很多在入学时就坚定了理想,现在也在一条笔直的科研路上奋进的同学。
当年北大校报采访过一位GPA接近满点的大神,他轻飘飘地说,考试虽然满分,但其实很多知识点还是不够牢固。
“接受完采访,他也是继续去实验室奋斗了。”
“我猜,他肯定从来不会再梦见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