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伦纳德·弗朗西斯(中)。

迈克尔·米西维兹

新年伊始，曾经轰动一时的美国海军腐败案持续发酵。1月21日，美国圣迭戈地区法庭，海军中士丹尼尔·拉尤格成为海军腐败案调查第一个被宣判的人。他因收受贿赂、出卖海军机密情报、危及国家安全，被判处27个月监禁。1月29日，海军少校托德·马拉基因同样罪名被联邦法庭判处40个月监禁。此前一天，案件热点人物、美国第七舰队前作战部副部长迈克尔·米西维兹在死扛了两年多后，终于低头，宣布认罪。

这桩被媒体称为美国海军历史上“最严重”的受贿诈骗案自2013年曝光以来，已有10人遭起诉，涉案人员包括美国海军承包商、海军在任高官、海军刑事犯罪调查局资深探员，甚至连前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洛克里尔上将也受到调查。

现金、妓女、豪华游，将军士兵齐上钩，探员罪犯暗联手……“这起受贿案简直像电影一样，涵盖了所有戏剧元素。”参与此案调查的加州律师劳拉·达菲说，“但比电影更真实的是，它涉案金额巨大，参与者极为广泛，甚至牵连多个国家。”

　　“胖子伦纳德”

案件的源头是总部设在新加坡的格伦亚洲海洋防务公司。该公司成立20多年来，一直为美国海军在亚太地区的军舰、潜艇提供一站式补给服务，是美国海军在亚洲最大的后勤服务商之一。

公司老板名叫伦纳德·弗朗西斯，马来西亚籍，身高1.9米，体重超过130公斤，大家都叫他“胖子伦纳德”。他在美国海军界算是个风云人物，一名海军军官向媒体透露，“只要是在太平洋上行驶的舰船，没有哪个船长不知道他的大名”。

2009年，弗朗西斯和美国海军签订所谓“2号地区合同”，成为美国第七舰队在整个太平洋地区唯一的补给供应商。2011年，他一举拿下美国海军价值2亿美元的各项合同，生意遍及日本、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香港、韩国、印尼、澳大利亚、菲律宾、斯里兰卡等港口。

如此骄人的成绩令同行们眼红。他究竟是如何做到“一枝独秀”的呢？很简单。首先，靠行贿搞定美国海军内部人员，弄到竞争对手的竞标底牌，以最低价格拿下合同。有时，弗朗西斯的报价可以低到竞争对手的三分之一。而且，他绝不给竞争对手“留一根骨头”，每次竞标都志在必得。

一旦签订了合同，弗朗西斯就在海军军官的协助下，针对一些未列入具体补给名单的“杂费”项目炮制假发票，提高账单总金额。由于没有竞争对手，缺少监管，格伦亚洲海洋防务公司仅在泰国一个港口，一年内就诓骗了第七舰队至少2000万美元。

2013年9月，美国联邦调查局以欺诈罪逮捕弗朗西斯。他于2015年1月认罪，承认以现金、妓女、古巴雪茄和神户牛肉等贿赂美国海军军官，而且这样的行贿活动已持续10多年，涉案金额高达数千万美元。

将军的沦陷

随着弗朗西斯的落网，隐藏在美国海军内部的“贿赂线路图”逐渐浮出水面。首当其冲的便是弗朗西斯的“好哥们”、美国第七舰队前作战部副部长迈克尔·米西维兹。

米西维兹出生于柬埔寨，6岁时被美国驻柬使馆一名员工收养，1973年移居美国伊利诺伊州，后就读美国海军学院，毕业后一路平步青云，2010年当上“马斯廷”号驱逐舰指挥官。

2010年12月,“马斯廷”号到访米西维兹的故乡柬埔寨，弗朗西斯闻讯后，开始制造机会与他套近乎，很快两人便开始称兄道弟。2012年3月，“马斯廷”号访问新加坡，弗朗西斯示意手下为米西维兹和另一名海军指挥官找了4名妓女，这一“热情周到的服务”令两位指挥官心花怒放。之后，由于日本地震引发海啸，“马斯廷”号又多停留了数日，弗朗西斯再次特别款待，为米西维兹奉上Lady Gaga的泰国演唱会门票。

不久，米西维兹升职，任第七舰队运行副主管。他投桃报李，为弗朗西斯公司提供各种“方便”，包括第七舰队舰船移动时间表、海军航行线路等重要军事机密。

他甚至听从弗朗西斯的旨意，“像挪动棋子般”随意调遣美军军舰，让“大哥”的公司赚得盆满钵满。联邦检察院的文件显示，弗朗西斯曾致信米西维兹：“老弟，访问雅加达后，去趟巴厘岛，然后停泊在东帝汶的帝力港。”还有一次，他授意米西维兹调整“乔治·华盛顿”号航母的访问日程，临时将目的地由新加坡改为马来西亚。

米西维兹2013年9月被捕。就这样，原本好端端一个励志故事的主人公，生生让自己的贪婪给毁了。

被弗朗西斯收买的美国海军将领远不止米西维兹一人。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一批高官纷纷落马，包括官至中将的海军情报主管特德·布兰奇、准将布鲁斯·洛夫莱斯、“好人理查德”号舰长达斯克、中校桑切斯等。另有3名上将因违规接受礼品、“表现出低下的判断力和领导力”而接到海军部长雷·马伯斯的申斥信，其中两人直接退役，一人被降级为上校军衔退役。

小兵也猖狂

不要以为只有高官才有资格腐败，小兵贪婪起来也绝不含糊。

新近被宣判的拉尤格只是一名海军中士，2010年被派往第七舰队驻扎日本的“蓝岭”号两栖指挥舰，次年被调往日本横须贺海军舰队后勤中心，协助海军为整个太平洋舰船提供后勤支持。在这些岗位上，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弗朗西斯梦寐以求的两样东西：海军舰只调动的机密情报和为舰船提供补给的竞争报价。

贿赂拉尤格不必像对付将军们那么破费，只需投其所好送一些廉价电子产品，比如视频游戏机、手机、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之类，在舰船到访香港、泰国、马来西亚、韩国、印尼、新加坡等港口时为他和他的小伙伴们安排免费酒店住宿，每月再在信封里塞上1000美元“津贴”即可。而拉尤格在海军腐败案中的存在似乎更是为了证明，要窃取美国海军机密是多么易如反掌。

在3年时间里，拉尤格至少5次将海军舰只的活动安排等机密情报交给格伦亚洲海洋防务公司。为了收集这些情报，他直接进入“蓝岭”号上的保密室，登陆加密的计算机终端，打印日程安排。为了显示机密，保密室的所有文件都打印在粉色纸张上。而拉尤格仅加了一张封皮，就堂而皇之地将机密文件带回了家，一切仿佛出入无人之境。

　　“赤裸”的探员

其实早在2010年，美国海军刑事犯罪调查局就已展开对格伦亚洲海洋防务公司的调查，但始终进展缓慢。殊不知，原来调查局内部藏了一只“鼹鼠”，多年来一直在悄悄向伦纳德·弗朗西斯通风报信，泄露案件调查进展，甚至教其反侦察技巧，以躲避调查。

这只“鼹鼠”就是调查局资深探员约翰·贝利沃。他与弗朗西斯的交情可以追溯到2008年，当时他被派驻亚洲。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接受弗朗西斯的贿赂，包括妓女服务、免费旅行等，其中有一次长达3周的亚洲五国之行。

他们两人之间的利益关系非常赤裸。调查显示，2012年4月，贝利沃在给弗朗西斯的电子邮件中写道:“弗朗西斯，你给妓女的钱比给我的还多。不要因为太忙而忘了你的朋友。我要么成为你最好的朋友，要么就当你最可怕的敌人。”弗朗西斯回复道：“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哥们儿？我该怎么给你礼物呢？”

贝利沃并未直接参与针对格伦亚洲海洋防务公司的调查，但他从内部网络下载机密文件，为弗朗西斯提供调查的最新进展。据悉，在15个月内，他和弗朗西斯之间的短信来往多达1000多条。

这对“利益同盟”于同一天落网。3个月后，贝利沃对指控供认不讳，承认自己“犯了一个灾难性的错误”。他是海军腐败案件调查中第一个认罪的涉案人员，可能面临20年监禁。

截至目前，10名被起诉的涉案人员已有9人认罪。法庭记录显示，刑事调查横跨美国8个州、8个亚洲国家，涉及100多名执法人员。公诉人表示，他们的调查远未结束，这桩震惊全美的海军腐败案也许才只露出冰山一角。（唐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