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痕迹︱“钱荒”的逻辑
来源:澎湃新闻
简容
在刚刚过去的2016年,让中国金融市场心有余悸的,除了人民币汇率贬值之外,当属12月份债券市场发生的某证券公司“萝卜章事件”了。据报道,卷入事件的机构至少有22家,涉及债券金额远超百亿。受此影响,市场一度出现信用踩踏,市场利率大幅波动,近乎“钱荒”再现。
“钱荒”最早出现于2013年6月,当时受“补缴法定准备金、外汇市场变化、端午节假期现金需求、企业所得税集中清缴、资产扩张偏快和同业业务期限错配”等因素叠加影响,货币市场发生了一场流动性紧张事件,资金利率大幅飙升。2013年6月20日,7天的回购利率(该利率是金融机构之间有抵押物的资金往来利率)一度升至12%,而该利率历史均值为2.6%,可见市场流动性有多紧张,而信用评级在AA的民营企业发行一年期债券的利率则高达10%左右。
2016年末的流动性紧张程度虽不及2013年钱荒,但在“萝卜章事件”的催化下,7天的回购利率也曾升至4%以上(该利率去年全年均值为2.55%)。受此影响,不少企业取消了原定的发债计划,原因很简单:要么是担心债券发不出去,要么就是利率太高难以接受。
对于仍面临较大下行压力的中国经济而言,无论是企业融资利率抬升,还是融资受阻均不是好消息,而且也与“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宏观初衷相背离。那么央行释放流动性不就结了?似乎也不妥,毕竟商业银行和各金融机构“去杠杆”的重任尚未完成,如果为了平抑市场异变,反而被迫注入了过量的资金,那么杠杆非但降不了还得往上涨。
当然,如果真出现了“钱荒”,流动性趋于枯竭,有关部门还是得出手纠偏。这样一来,预判“钱荒”发生的概率和窗口期就显得特别重要——如果是小概率事件,央行就没必要放水;如果市场波动趋向失控,则有关部门也可以及时调控,而不至于投鼠忌器陷于被动。
那么,究竟如何预判,“钱荒”的逻辑又是什么呢?
先看看以央行为代表的宏观政策部门的解释。他们认为,“钱荒”是结构性的,而市场整体的流动性是充裕的。之所以出现流动性紧张,是因为以影子银行、表外理财和同业业务为代表的金融新业态的发展,加速了金融脱媒并导致金融空转。
作为对策,宏观层对金融脱媒的态度明显转变,由鼓励金融创新转向加强金融监管,目的十分明确——亦即在不过多伤害经济增长的前提下,尽最大可能地消除金融隐患。
然而,继2013年“钱荒”之后,2015年又出现了“股灾”,2016年则有“汇动”和年底的准“钱荒”。实事求是地说,有关对策并未解决问题,如果还不至于南辕北辙的话。
所以,我们有必要重新思考一下“钱荒”的逻辑——流动性为什么吃紧?一个朴素的解释是,在市场资金价格异动的背后,资金供求一定发生了变化。按照这个逻辑,笔者画出了今年第一张经济痕迹图,看看“钱荒”有没有规律可循。
数据来源:WIND,作者自行计算
这里,资金的供求分别用广义货币供给和社会融资来观察,资金价格则选取具有风向标意味的7天回购利率。
由图可见,在资金价格明显偏离均值之前一年左右的时间,资金供求已经发生方向性变化(资金需求增速与供给增速差出现拐点)。最为明显的有四次:① 2006年1月、② 2009年4月、③ 2012年5月和④ 2015年11月,依次对应着资金价格大幅异变的2006年11月、2011年1月、2013年6月和2016年12月。
前两次市场没有出现“钱荒”。这与当时人民币单边升值的状态有关——由于外汇占款持续增加,人民币处于被动过多的供给状态,所以人民银行不仅没有释放流动性,反而还要频繁上调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亦即对过多流动性进行边际对冲。反过来说,只要央行稍微减弱对冲力度,资金价格就会随之回落。所以虽然资金供求已经出现拐点,但资金价格却不至于失控以致“钱荒”。
但到后面两次,人民币已结束单边升值,转入波动性贬值阶段,相应外汇占款趋势性减少,货币供给完全依赖人民银行来调控。说白了,央行给就有,不给就“荒”。也就是说,当资金供求出现拐点,资金价格要维稳,人民银行就得做加法,释放流动性。一旦央行在“去杠杆”的思路下,不能及时地向市场补充流动性,就很容易影响到市场的预期,如果再出现“萝卜章事件”这样的突发,更会引发恐慌,以致有钱的机构 “高筑墙、广积粮”,没钱或缺钱的机构挤兑、违约、踩踏。
以上就是数据所呈现的“钱荒”的逻辑。话说到这,并非反对“去杠杆”或是建议有关部门开闸放水。因为在发现“钱荒”先行指标的同时,我们也看到资金供求的周期性变化,由此不可避免地回到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货币政策只能解决总量问题”。
当资金供求发生逆转,补充流动性固然必要,却不足以挽救整体经济的基本面。如果“强按牛头喝水” 非要用货币政策解决结构矛盾,那也只有承受由此带来的调控成本,比如“高杠杆”,比如“钱荒”。
进入【新浪财经股吧】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