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布鲁尼在他的专栏文章中指出,媒体也越来越把他视为一个正常的参选人。看多了就会见怪不怪之后,甚至会替他辩解:他虽然这么说,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归根结底,他不相信任何事情。一切都是策略,都是演戏。坐下来轻松地欣赏表演吧。这一观点值得关注。
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对媒体的熟稔、对华丽外表的痴迷、对怪异发型的坚定拥护,都已为人熟知。
但我认为,他最大的特质是超现实主义。自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以来,还没有人能如此雄心勃勃地把现实与幻想混为一谈。
这让我想起了他周一在南卡罗来纳州(South Carolina)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以及他当时的一则言论,尽管特朗普的言论总是多得让人难以抉择。
为了吸引非裔选民,特朗普指责奥巴马没有为他们做任何事,并称自己与奥巴马总统截然不同。他说:“我能让大家团结在一起,奥巴马不能。”
后半句话有待商榷,而前半句话不过是个笑话。特朗普不屑地把世界分为胜者和败者,总是凶狠地嘲讽挑战他的人,并时常大放性别歧视和种族主义厥词,劣迹举不胜举。
不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形容这种言论能团结大家,都是十分荒谬的。特朗普面对黑人作出那种表态实在是大错特错。不久之前,他还不断质问奥巴马担任总统的合法性,他援引流行的右翼阴谋论,称奥巴马出生于肯尼亚,所以不可能获得正当的美国出生证明。
他难道忘了这件事吗?还是说他认准了,美国人已经忘了这件事?
每场选战都是对记忆的处心积虑的操控。候选人试图让选民只关注过去发生过的一部分事情,并忽略其他部分。
候选人宣称,他们热切希望凭借自己过去的表现来获胜,但他们并不希望选民回忆起全部内容,这就是选择性失忆。
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希望我们回忆1960年代,她在民权运动中的拼搏。她更希望我们剔除1990年代的那段记忆,当时她支持了刑事法案和福利改革。
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希望选民陶醉在他的经济公正愿景中。他害怕选民回顾过去,发现他到目前为止那可怜的进展。
但是特朗普和他们完全不是一类人。与其说他是在修补他的过往,不如说他创造了一段全新的个人历史。他相信只要自己言之凿凿,就能够掩饰谎言。
最近,他正在鼓吹自己的先见之明,说自己曾在2003年敦促布什政府不要入侵伊拉克,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相关记载。
PolitiFact网站搜寻了报纸和电视脚本,试图找到特朗普在这方面的言论,却无功而返。
“特朗普说得好像他站在铁轨上,试图阻挡伊拉克战争的列车向前行驶,”PolitiFact称。“而事实上,等他回过神来抨击战争的时候,列车早就已经驶出车站。”
不过,他最巧妙的伎俩并不是操纵记忆,而是用口水覆盖记忆。他以疯狂的速度不断侮辱、挑衅,制造新的话题,遮蔽旧的话题。选民和媒体就好比录像机一样,只能存一定集数的节目,超过以后就会擦除他较早的无礼行径。
他招摇过市的当下,遮盖了他不堪回首的过往——完美无瑕的特朗普闪出永恒的光。
他曾提出禁止穆斯林进入美国,这一言论在讨论中过早地消失了。他的另一个虚假说法也是如此,他曾经宣称数千名穆斯林在泽西市(Jersey City)举行了9·11庆祝活动。
在上周六晚的共和党辩论会上,杰布·布什(Jeb Bush)提起特朗普令人发指的一件事,他曾经鄙视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成为战俘的痛苦经历。杰布的这番质问,仿佛是一个DJ,从地下室翻出了尘封已久的老唱片。我们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过这个话题了。
我们也几乎听不到特朗普拿出生地做文章了(除了谈到泰德·克鲁兹[Ted Cruz]和加拿大的时候)。这一方面是因为,特朗普的共和党对手认为攻击他,会被认为是在替奥巴马辩护,所以没有什么好处;另一方面是因为,后来又出现了很多别的、更新鲜的“料”。
他挑起的事端数不胜数,所以单独拿出一件来看,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而随着他这种耸人听闻的伎俩越来越容易预见,其威力也难免减弱。
我身边听到的议论和媒体的报道都揭示了这一情况,而媒体也越来越把他视为一个正常的参选人。看多了就会见怪不怪之后,甚至会替他辩解:他虽然这么说,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归根结底,他不相信任何事情。一切都是策略,都是演戏。坐下来轻松地欣赏表演吧。
“看起来太有趣了,”Vox网站的埃兹拉·克莱因(Ezra Klein)写道。“一不小心就忽略了实际上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尽管我不认同“有趣”这个词,但我同意特朗普是在用充满感官刺激的言辞,让我们对他撒的谎、讲的粗话感到麻木。
我们不能选择遗忘,要一一记录下来。把记录汇总起来就能反映他的本质:那么一副千人唾骂都不为过的嘴脸。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