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灰产

这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在迈阿密海滩，持续了92个小时的2022年比特币狂欢大会即将结束。此次大会吸引了超过2.5万人来讨论和美化加密货币，并以一场名为“稳健货币庆典”（Sound Money Fest）的音乐会作为结束，并邀请到了两名格莱美奖被提名者Logic和史蒂夫·青木（Steve Aoki）出席。

与此同时，在离机场几英里远的希尔顿酒店里，另一场小规模的聚会也正在举行。几十名男性和四名女性聚集在该酒店后面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参加着一个名为Bear Arms N' Bitcoin、为期两天的秘密会议，讨论着无法追踪的3D打印枪支，而这个灰色产业背后的推手，正是加密货币。

虽然这个会议并不是2022年比特币大会议程中的一部分，但其依然与后者联系在了一起，从而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Bear Arms N' Bitcoin鼓励人们，如果其愿意，便以化名注册，这让会议签到变得比较困难。

其中一名会议演讲者，杰夫·罗德里格斯（Jeff Rodriguez），介绍了其广受欢迎的“解放者12K”（Liberator 12K）猎枪，并摆出一张桌子来出售该枪支的家用套件，售价350美元比特币。“我猜，如果有人真的想用美元支付，我会破例的。”而在他面前，摆着五种不同版本的枪支。

另一位演讲者是黑客程序员瑞秋-罗斯·奥利里（Rachel-Rose O'Leary），她推销的是一款名为Dark-Fi的区块链，并承诺其将提供比现有区块链更好的隐私保护。“我们必须拥有更好、更匿名的技术，来更加适应当代世界可能出现的监控。”

露腰衬衫、厚底靴子，奥利里的穿着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而她和一些人打算把Dark-Fi变成一个DAO，一个通过社交媒体运行的合作组织。有数名Dark-Fi工程师来自于“阿桑奇DAO”（Assange DAO），该组织在网上筹集了5,000万美元，据推测将被捐赠给朱利安·阿桑奇，以用于其法律辩护。

这只是2022年比特币大会的冰山一角。在过去四年的时间里，该大会吸引了包括普通投资者、政客和亿万富豪在内的不同领域人士，并日渐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会议之一。其规模不仅超过了科技大会Collision和艺术节South by Southwest（SXSW），而且正接近在拉斯维加斯举办的消费电子展（CES）。

财富的味道

这个新兴活动的组织者是比特币交易杂志Bitcoin Magazine的出版商BTC Media。对于加密货币的忠实信徒来说，这是一个机会，让他们可以享受这种一度被视为迟钝、毫无价值的技术所带来的关注。该技术正被越来越多金融领域以外的行业和团体所采用，就像Bear Arms N' Bitcoin所展示的那样。

该大会也是加密货币富豪们炫耀自己一夜暴富的机会。自大会在2019年首次举办以来，比特币的价值已经飙升了约1,100%，这些富豪们因此能在迈阿密这样一个提供了大量炫耀和消费场景的城市中博取眼球，而迈阿密也有意将自己定位为加密狂热者和不墨守成规的技术人士的“麦加”。2022年比特币大会的门票不算便宜，其“鲸鱼通行证”（whale pass）起价为1,099美元，最高可达2万多美元，提供的VIP服务包括在迈阿密海滩附近配备有司机的高尔夫球车等。

Bitcoin Magazine的董事总经理克里斯蒂安·克罗尔斯（Christian Keroles）表示，该大会“是一次文化集会，是对比特币、比特币运动和反文化的庆祝。”“对于旧的做事方式，我认为互联网正在把事情推向一个新的方向。”

2022年比特币大会的大部分内容都集中在大家熟悉的话题上，即关于加密货币的估值、购买、存储、销售、营销和消费。在开幕式上发言的是投资人迈克诺沃格拉茨（Mike Novogratz），他表示，比特币的价格可能会从目前的4万美元左右涨到50万美元。怀俄明州共和党参议员辛西娅·拉米斯（Cynthia Lummis）连续第二年参加了会议，并在第一波联邦监管即将到来的情况下承诺了两党对加密货币的支持。

另外，NFL绿湾包装工队（Green Bay Packers）的四分卫阿伦·罗杰斯（Aaron Rodgers）和网球明星塞雷娜威廉姆斯（Serena Williams）也主持了一场座谈会，鼓励体育界更好地采纳比特币和其他基于区块链的技术。

风投家彼得蒂尔（Peter Thiel）在大会上发表了一场主题演讲，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对同为亿万富豪的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杰米戴蒙（Jamie Dimon）和拉里芬克（Larry Fink）的严厉措辞。

在蒂尔看来，这群对比特币和加密货币仍持谨慎态度的老派金融家组成了一份“敌人名单”，正是他们的观点成了比特币真正获得主流应用的绊脚石。换句话说，蒂尔认为，这些人阻碍了比特币价值的指数增长，从而阻碍了他和其他比特币爱好者财富的指数增长。

在更实际的层面上，迈阿密为约瑟普·鲁佩纳（Josip Rupena）这样的人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他们得以推销自己的初创公司，以吸引客户和投资者的注意。鲁佩纳曾是高盛交易员和摩根士丹利私人财富经理，如今则是总部位于佛罗里达州的Milo的创始人。该公司新的抵押贷款业务将提供由加密货币担保的住房贷款，而这是大多数普通银行绝对不会做的。虽然其30年期贷款利率约为5.95%，高于5.09%的全国平均水平，但考虑到加密货币带来的额外风险，这并不会令人难以接受。

最近，Milo在A轮融资中筹集了1,700万美元，并打算容忍加密市场的大幅波动。在失去其初始价值的65%之前，公司不会要求借款人补充新的加密货币。

鲁佩纳正不断向前思考。“当我们发放贷款时，就开始了与客户长达30年的合作关系。而且他们可能还想从我们这里得到别的东西，对吧？这不仅仅是关于房子。”鲁佩纳说，Milo打算尽快将业务扩展到汽车贷款和信用卡领域。

酒醉金迷

2022年比特币大会像是一个庞大的城市扩张派对。其座谈会和讨论会在迈阿密海滩会议中心（Miami Beach Convention Center）举行，这里离海滩只有几个街区，周围是一片繁华、长达数英里的酒吧街。该会议中心本身就有十多家酒吧，每家都供应葡萄酒、啤酒、杜松子酒、伏特加和12年的苏格兰威士忌，这些服务在上午10时会议一开始便有供应了。

某一天早上，迈阿密市长弗朗西斯·苏亚雷斯（Francis Suarez）主持了“迈阿密公牛”（Miami Bull），一座类似变形金刚机器人的公牛雕像的揭幕仪式。这座雕塑造价超过25万美元，既是对华尔街公牛雕塑的一种最大限度的致敬，也是对那些仍然对加密货币持怀疑态度的华尔街传统主义者的一种挑衅。

值得一提的还有持续了一整天的“稳健货币庆典”（Sound Money Fest）。“我之所以选择参加，是因为我相信加密技术，我很荣幸他们会想到我，”Logic表示。目前，这位说唱歌手已经向比特币、以太币，以及几家区块链初创公司投资了数百万美元。他和其他十几位表演者都至少以加密货币的形式获得了部分报酬。Logic曾考虑过完全用虚拟货币支付支票，但后来决定不这么做。“我们还没有进入一个完全无现金的世界，”他说。

当会议结束后，有许多初创公司举办了夜间派对。为了能跟上进度且进入会场，与会者分发了谷歌电子表格，以跟踪各种节日活动。

在这些活动，最令人垂涎的邀请之一是纽约加密货币经纪公司Paxos在范思哲（Versace）豪宅举办的晚宴。这场活动花了十万多美元，里面有几个开放式的吧台和开胃菜托盘，一个三层的桌子上则放着龙虾尾、蟹腿、虾、一个大的海鲜饭缸，还有一堆马卡龙。另外，三个大咖啡缸旁边放着几瓶杜松子酒，一个架子上还放着九种高希霸（Cohiba）雪茄。

在活动中途，四位穿着金黄色泳衣的年轻女性爬进了宅子里的精致泳池里——应该是詹尼·范思哲（Gianni Versace）在1997年被谋杀前游过的地方——跳起了水中舞蹈，并吸引了泳池边男性观众们的关注。

“你觉得水有多热？”一个人问另一个人。

“是啊——你觉得水里面冷吗？”另一个人一边盯着表演，一边回答道。

能否保持新鲜感？

尽管活动规模明显扩大，但2022年比特币大会仍有几个重要的现实问题尚未解决。它很少关注如何解决加密行业内部的问题，可是该行业仍然是一个不受监管的金融前沿，充斥着不愿自我监管的公司。

另外，比特币可能是最初始的加密货币，其如今的市场价值已达到1万亿美元，但它远不是唯一的加密货币，也远不是唯一一个基于区块链项目而成功的例子。然而，该大会的官方节目只关注比特币，这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最近基于以太坊区块链和NFT的项目的繁荣，以后者为代表的数字收藏品在去年一举成名，形成了近180亿美元的市场。

尽管该大会取得了成功，但如果它不承认与会者想从舞台上听到比特币以外的东西，那它可能很快就会过时，就像它很快成为一件必须参加的事情一样。

雪上加霜的是，加密货币群体的疲劳感与日俱增，他们发现自己要关注的相关活动数量正在迅速增加。这包括2月面向开发者群体的ETHDenver活动，以及在洛杉矶、迈阿密、纽约等多地举行的NFT会议。

CryptoWhale是一位匿名投资者，也是Twitter上颇受欢迎的用户。他表示，“现在出现了这么多活动，人们已经厌倦了，他们不太愿意参加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2022年比特币大会期间，有数百人参加了一个细分活动，名为“为比特币而感谢上帝”（Thank God for Bitcoin）。该活动在迈阿密市中心的一家剧院里持续了一天，开场是赞美诗和基督教民谣，并由一位原音乐吉他手领唱。

这个活动由乔丹·布什（Jordan Bush）组织。他是一名34岁的传教士，在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Montevideo）经营着一家小型新教教堂。他和其他演讲者提供了上帝和比特币之间似乎最基本的联系，但该活动似乎成为了虔诚的、喜欢加密货币的投资者相互交流的一个借口。在这种情况下，布什和其他人都明确强调了一个金融问题：你不能贪图模因币（meme coin），或者购买其他非比特币的加密货币。

布什称，许多代币的面世并不是出于基督教的意图。“它们是投机性资产，会被炒起来，也会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