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2022年,高通胀和俄乌冲突成为全球经济运行的主线,全球经济在经历2021年的复苏之后,经济的下行风险逐步积累。展望2023年,衰退的阴云笼罩全球经济。
一、2022年全球经济运行回顾
2022年,高通胀和俄乌冲突持续冲击全球经济。俄乌冲突爆发,全球供应链更趋紧张,能源和粮食价格攀升,推升全球通胀水平。高通胀迫使主要央行大幅加息,需求进一步受到压制,全球经济下行压力加大。金融条件快速收紧,金融脆弱性加剧,金融市场波动弹性增强,新兴市场主权债务风险增加。影响2022年全球经济运行的主要因素有如下两方面:
一是高通胀迫使主要央行加速收紧货币政策,全球需求受到压制。全球本轮通胀更多源于供给因素,脆弱的供应链引发商品通胀、劳动力结构性缺口推动薪资上涨、经济快速重启引发的服务通胀,推动主要经济体通胀大幅攀升。高通胀迫使主要央行加速收紧货币政策,美联储在3月开启加息周期,连续7次加息,累计加息425BPs,并启动缩表。欧洲央行自7月起连续4次加息,累计加息250BPs,结束负利率,并着手缩表。全球央行加息潮,使得金融条件快速收紧,全球需求受到压制,同时加剧了全球金融市场的波动,新兴市场主权债务风险增加,斯里兰卡、加纳等国爆发主权债务危机。
(资料图片)
二是俄乌冲突加剧了供应链的脆弱性,全球潜在的滞胀风险上升。俄乌冲突的爆发,导致全球能源和粮食供应受到冲击,供应短缺引发能源和粮食价格大幅攀升,进一步推升全球通胀水平。同时,欧美国家对俄罗斯施加了全方位的经济、金融和科技制裁,俄罗斯做出反制,减少对欧洲国家的能源供应。由于欧洲国家严重依赖俄罗斯能源,能源危机令欧元区经济景气度大幅下滑,经济滞胀的风险大幅抬升,进而引发了全球经济潜在的滞胀风险上升。此外,俄乌冲突加剧了大国对抗和世界分裂,全球化进程再度遭受打击,全球供应链面临重构,对全球经济产生了长期影响。
二、2023年全球经济展望
展望2023年,我们预计全球经济将更加暗淡,一方面地缘政治风险加剧了全球供应链的重构,美国等发达经济体劳动力结构性缺口仍存,薪资仍有继续上涨的动力,通胀虽触顶回落,但回落斜率较缓。主要央行延续紧缩政策,全球金融环境更加紧张,债务风险抬升,金融市场仍将承压。从主要发达经济体来看:
1.美国经济下行风险正在积聚。
(1)美国经济内生动能趋弱,衰退风险上升。经济重启带来的顺周期动能逐步减弱,加之财政刺激的退出和货币政策的收紧,前期推动美国经济复苏的动能正在减弱,经济下行的压力正在显现。
投资方面,去库存周期开启,企业资本开始下降。当前美国总库存明显高于长期趋势,而零售商库存连续两个月下降,美国去库存周期或已开启。从历史来看,美国一个完整的库存周期平均持续时间为37个月,主动去库存阶段平均持续13个月。美国本轮主动去库存于2022年三季度末开始,或将持续到2023年三季度或四季度,几乎贯穿2023年全年。主动去库存周期的开启,企业资本开支开始下降,拖累私人投资的增长。
图1:美国总库存及各分项变动情况
数据来源:CEIC,建行金融市场部
房地产投资继续疲弱。美联储的持续加息,令按揭贷款利率攀升,新屋和成屋销售已回落至疫情前水平。销售端的疲弱,令地产投资萎缩,美国住宅投资在2022年二季度和三季度分别环比萎缩17.8%和27.1%,已连续六个季度环比负增长,且萎缩幅度正在加大。
图2:美国按揭贷款利率与地产销售走势
数据来源:CEIC,建行金融市场部
美国消费维持韧性。财政刺激的退坡,通胀的爬升,美国商品消费增速回落,个人消费支出中的商品项环比折年率已连续三个季度负增长,商品消费在经历了疫后高增长后,正在向长期趋势回归。得益于防疫限制的放松,以交通出行和休闲娱乐为代表的服务消费正在显著复苏,距离长期趋势仍有较大缺口,仍处于爬坡阶段。展望2023年,美国商品消费延续疲弱,而占比更大的服务消费延续复苏,同时通胀下行和实际收入回升的加持,预计美国消费维持韧性,但增速放缓。
图3:美国商品和服务消费折年数
数据来源:CEIC,建行金融市场部
需求疲弱拖累进口,净出口增速贡献增加。美国内需趋弱使得商品进口减少,而全球能源供需紧张令美国能源出口大幅增加,商品贸易逆差趋于收窄。同时,美国服务贸易顺差走阔,净出口对美国经济的贡献增加,2022年三季度净出口拉动美国增速2.86个百分点,为1980年三季度以来最高。从历史经验来看,净出口对美国经济增长贡献度的提升,往往伴随美国内需的下滑,成为美国经济下行的先行指标。
(2)劳动力市场是当前美国经济的核心矛盾。美国2022年12月新增非农就业人数虽回落至两年低位的22.3万人,劳动力市场需求边际放缓,但仍显著高于新冠疫情前2019年16.3万人的月平均值,劳动力市场需求仍相对旺盛。从供给端看,美国劳动参与率从疫情初的60.2%回升至2022年12月的62.3%,但仍低于疫情前63%的水平。美国劳动力市场的核心问题并不在于就业过热,而在于新冠疫情引发的结构性因素,导致劳动力供需匹配效率显著下降,贝弗里奇曲线大幅右移,意味着在相同的失业率下,职位空缺率更高。尽管结构性缺口仍在,但职位空缺率已从峰值的7.3%回落至6.4%,就业市场供需失衡的局面正在改善,求职者议价能力正在下降,薪资增长持续上涨的动能将放缓。
图4:美国贝弗里奇曲线
数据来源:CEIC,建行金融市场部
(3)通胀继续回落,但回落的斜率并不陡峭。受供应链修复、商家库存水平较高、消费需求放缓等因素影响,商品通胀将继续降温。劳动力市场结构性问题引发的薪资上涨,仍在向服务通胀传导,服务通胀仍将持续。房租在美国CPI中占比超过30%,由于现有租约价格重置问题,CPI中房租通常滞后市场价格13个月,预计CPI中房租项在2023年二季度才会触顶。整体看来,美国通胀在2023年将延续回落趋势,但回落的斜率并不陡峭。
(4)美联储延续紧缩政策,财政政策趋于中性。美国通胀虽回落,但通胀仍将持续高于美联储政策目标,加之劳动力市场结构性缺口仍在,预计美联储将延续紧缩政策,将利率水平提升至5%以上,且将利率峰值维持更长时间,降息的时点在2023年四季度甚至更晚。财政政策转向中性,财政刺激退坡,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测算,2023年财年赤字率将从2022年的3.9%下降至3.7%。
总之,美国内需趋于疲弱,经济衰退风险增加,在财政中性、货币紧缩的政策组合下,预计美国经济将低于潜在增速,2023年GDP增长0.5%左右。
2.欧元区面临三重压力,滞胀风险加大
俄乌冲突的爆发,使得欧元区经济面临三重压力:一是俄乌冲突冲击欧洲供应链安全,能源供给短缺继续困扰欧元区经济;二是供应危机引发能源支出增加,降低企业端资本开支意愿,压制居民端消费需求,削弱出口竞争力,供应危机向需求收缩演变;三是欧元区经济基本面趋弱,而高通胀持续,金融条件快速收缩,金融碎片化风险上升,债务危机或将重演。虽然欧元区经济数据在2022年四季度触底回升,但我们认为欧元区在2022年面临的三重压力,仍将贯穿2023年,欧元区经济衰退的风险仍较大。
俄乌冲突引发的能源和食品价格的攀升,加之经济重启带来的顺周期因素推动核心服务和商品价格的上涨,推动欧元区通胀大幅攀升,迫使欧洲央行大幅加息,着手启动量化紧缩(QT)。展望2023年,预计欧元区通胀将触顶回落,回落的速度较为缓慢,仍将高于欧洲央行2%的政策目标,欧洲央行将继续收紧货币政策,以抗击高通胀。
图5:欧元区通胀走势
数据来源:CEIC,建行金融市场部
财政政策方面,俄乌冲突令各国增加国防开支,以及高通胀令各国对居民生活成本的补贴增加,财政“挤出效应”愈发明显,加之利率水平攀升推升政府融资成本,限制了欧元区各国财政支出扩张的空间。
总的看来,在供应危机、需求收缩和债务风险三重压力下,欧元区经济下行压力依然很大,而高通胀将持续更长时间,欧洲央行延续紧缩政策,财政政策空间不大,欧元区经济滞胀风险较大,预计2023年欧元区经济增速在-0.5%左右。
3.日本经济缺乏持续改善动能
回顾2022年,日本能源对外依存度较高,国际能源价格大幅攀升,加之日美利差扩大引发日元大幅贬值,令日本能源进口成本大幅攀升,外贸持续逆差,输入性通胀压力攀升,令日本通胀水平攀升至30年高位,摆脱了困扰多年的通缩局面。展望2023年,日本经济的增长动能主要来自于内需,受益于放开疫情管控措施和解除海外游客限制,服务业的复苏将成为日本经济的亮点。日本经济的风险在于海外需求的疲弱,压制日本制造业,并将导致日本出口显著下滑。
国际能源价格回落和日元触底反弹,使得前期推动日本通胀继续攀升的动能在减弱,成本通胀型通胀压力减轻,但服务业快速复苏引发的服务价格上涨,将成为后续日本通胀上行的动能,考虑到核心需求疲弱的局面尚未扭转,日本通胀缺乏大幅攀升的动力,预计日本通胀在2023年触顶后缓慢回落,通胀的抬升不会对日本央行政策形成掣肘。虽然日本央行在2022年12月调整了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YCC)的目标区间,但并不意味着其政策实质转向,更多是对现有政策的微调,以释放操作空间。展望2023年,日本央行将迎来新任行长,若通胀持续抬升或实际薪资增速持续高于2%,日本央行或将继续调整货币政策,甚至发生实质性转向。
总之,日本经济在2023年将呈现内需强于外需的特征,通胀并不存在大幅攀升的动力,日本央行货币政策存在调整的可能性,岸田政府“新资本主义”理念推进,财政刺激托底经济,预计日本经济增长仍显乏力,2023年GDP增速在1.5%左右。
综上,2023年主要经济体表现分化,美国经济下行压力加大,欧元区经济陷入衰退,日本经济缺乏上行的动能,而新兴市场经济体延续复苏,中国需求的复苏成为全球经济压舱石。总的看来,全球经济前景面临较大的下行风险,虽然通胀已经触顶,但回落的斜率较缓,高通胀仍将持续,预计2023年全球经济增速进一步回落至2%左右,潜在的滞胀风险进一步上升。
(作者刘猛为中国建设银行金融市场部研究员)